许知坐回到客厅里吃泡面,英语听力题已经播完了，她一边吃一边单手翻看手机里的答案。

    就在这时身后的门开了。

    许知回头。

    开锁进屋的周为香看见女儿也愣了一下。

    母女俩面面相觑了有半秒。

    许知把嘴里的面咽下去，有些惊讶地问：“妈妈,你今天机构不上班吗？”

    “嗯，学生有竞赛,暂时被调了两天的课。”周为香反应过来，笑着走进屋,她放下包换鞋,再问女儿：“知知你呢，不用去给窈窈补课？”

    许知：“她有事，今天先不补。”

    周为香：“怎么吃泡面呀？也不打个鸡蛋，妈妈去给你糊个鸡蛋饼？”

    “不用不用,我吃饱了！”许知连忙夹起最后几筷子面吃掉,端起小奶锅喝了两口汤,起身进厨房洗锅,再跟妈妈说：“妈妈，你上楼的时候有看见楼下有人在锯树吗？”

    周为香拿过鞋架上的包,眼神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，她含糊说：“真是闲得没事做了，才叫人来砍树。”

    许知却说：“这样打理修剪一下挺好的啊,不然那些枝桠长全怼墙上来了,夏天虫子多，下大雨的时候更危险。”

    周为香于是就不说话了。

    许知把小奶锅里的水擦干,继续说：“我记得去年夏天就有好多人跟物业反应,说下雨的时候，梧桐树树枝太多太高，老把电线刮断。物业一边说登记了会安排人处理,结果就是叫人上树剪几根枝桠，根本治标不治本。”

    许知：“现在一年拖过去了，又马上到夏天，到时候台风暴雨更多，终于是肯花钱找专业团队来锯树了。”

    周为香听女儿往这个方向想，暗暗松口气。

    她知道自己反应过激了，也应说：“那也算是做了个好事。”

    “对嘛。”许知擦干手从厨房出来，笑着对妈妈说：“而且我看见了，那些人不仅修剪树冠，还把树上的知了都薅掉了。那接下来晚上应该不会再吵，妈妈你也能睡个好觉了。”

    许知本来妈妈听到这话心情会好，但没想到脸色反而一变，用一种复杂意外的眼神看向自己。

    许知疑惑：“怎么了妈妈？”

    周为香回过神，立刻躲开视线，拿着包往卧室里走，说：“没怎么，是挺好的，不过昨晚找到了耳塞，睡得也还好。”

    许知跟着她走向卧室，却停在门口，无情拆穿说，“哪好了，我早上看到你黑眼圈都有了！”

    “可能夏天比较热。”

    “那晚上睡觉可以开空调啊。”

    “又没到要开空调的程度，省着点电费吧。”周为香拿着账本和笔走出卧室，她在客厅坐下，翻开账本，说：“等到了夏天，电费只会用得更快。”

    许知却说：“钱是靠赚的，又不是靠省的，电费我会都交。”

    周为香头也不抬，说：“能省就省。何况那些开销都是无关紧要的，你不要

    操心这些，给妈妈好好准备高考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“噢。”许知应声，人一动不动地依然靠在门框上。

    她看着在记账的妈妈，妈妈头发不算太长，每次扎起来的时候会多折一下，折成发髻。

    她鬓角边散落着一些碎发，看起来年轻又漂亮。

    其实每天去学校之前，她都会用啫喱水固定一下两边碎发往上梳，尽量露出整张脸和五官，说这样会显得更有教师的庄严感。

    但她妈妈骨子里就不是一个严肃的人。

    要说严肃。

    窈窈的妈妈齐楠才真的是一个不苟言笑、不怒自威的女强人。

    哪怕只是一眼，那眼底淡淡的冷意，也能让人感觉周围气压瞬间低了十数度，更开始不由自主反思起自己刚刚是不是哪里做错了，大气不敢出。

    那应该就是一直以来处于上位者的气势。

    一言一行，给人带来无形的威压。

    那种人，天生感情淡漠，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会有太大情绪起伏。

    说好听点情绪稳定，说难听点，没人情味。

    不过在地位高到一定程度、能随意扔钱弄权的时候，也就无所谓情商高低有无人情味了，毕竟一个人之所以伏低做小是因为要看人脸色行事。

    而以齐楠的地位，只有别人看她脸色的份，不需要她对谁低头。

    许知再一次奇怪齐楠怎么能养出窈窈那么直率可爱的女儿的。

    也许就是平时都忙工作，没时间管女儿？

    这是最好的养育方法了。

    放养、富养。

    让那大小姐随着本性自由生长。

    许知想到齐窈窈，眼里不禁浮起笑意。

    周为香在记录下了几行开支后，也终于冷静了些，她没抬头，只是暗暗换了一口长气，装作不经意地问：“你给窈窈补课，她爸爸妈妈知道吗？”

    许知回过神，哦对，她都还没跟妈妈说窈窈是谁的女儿。

    但……

    说了好像也没什么意义，不会有任何改变，说不定妈妈还会担心她。

    许知扯了下嘴角，“她妈妈知道。”

    周为香笔尖狠狠一顿，抬头看：“她妈妈？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许知没察觉出异常，说：“昨晚在窈窈家跟她妈妈见了一面。”

    周为香一下就明白过来了。

    为什么明明说好分开，齐楠也答应了，今天却突然到她学校找她，看着她问是不是这两天没睡好。

    那样心机的人，哪怕是碰见块石头都能敲出条缝来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，更何况蒙在鼓里、什么都不知情的知知。

    她今天随口说的“晚上知了太吵睡不着”，十有八.九是齐楠提前在知知这里套走了话。

    那……

    知知没怀疑吗？

    周为香不相信，“就见了一面？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许知不想妈妈担心，说：“她妈妈比较强势，是个女强人

    ，平时工作很忙的。”()

    周为香听女儿这么说，应了一声，不敢再问下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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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她怕问多了反而此地无银三百两暴露出什么，反正她现在已经跟齐楠断了，那家伙非要找人来砍树也砍了。

    应该……不会有后续了。

    周为香眼神暗下，但随即摇了摇头不再多想，继续认真记账。

    许知在晚上十点多给齐窈窈发消息，问她忙完没有。

    齐窈窈装了一整晚深沉就等着许知问这话，立刻拍了一张照片给她。是一只包着敷贴的手以及三张已经写完的试卷。

    YaoYao：【早就在这等着了呢！有没有奖励！】

    许知：【明天给你带早餐？】

    YaoYao：【你特意带多麻烦啊，要不然我直接去你家吃？可以吗？每天去早了，都要在小区门口等好久。感觉自己好可怜啊qaq。而且还很浪费！】

    许知轻勾起唇，打字。

    【浪费什么？】

    YaoYao：【浪费宝贵的能跟你一起相处的时间啊！】

    许知：【在学校不是一天相处到晚？】

    YaoYao：【那不一样，在学校，隔墙有眼又有耳的！干什么事都很不方便！】

    许知：【……所以，你想躲开“耳目”对我干什么？】

    齐窈窈看到许知回的似是而非的暧昧消息，不由翘嘴角在床上开心地打滚，等滚够了，她才拿着手机打字。

    YaoYao：【你猜？嗷呜~~~】

    许知：【看起来很危险】

    许知：【是不是引狼入室？】

    YaoYao：【胡说啦，人家分明是你的小可爱/无辜/无辜/可爱/乖巧】

    许知：【好吧。那小可爱早上想吃什么？】

    YaoYao：【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！我不挑食，超好养的！！】

    许知：【粥怎么样？】

    YaoYao：【可以可以^^】

    为了给超好养的齐大小姐准备早饭，许知定了个闹钟，第二天起了个早。

    天还灰蒙蒙亮。

    妈妈也没起。

    许知走进厨房，洗手、淘米，然后挑了一个红薯洗干净削皮切块丢进电饭煲跟粥一起煮，按上煮粥键，又从冰箱里拿出了一把腌的酸豇豆，打算切成碎粒，用来待会儿炒蛋。

    周为香醒来看到女儿已经在厨房忙活了，吓一跳，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，“知知？你怎么起这么早？”

    “窈窈说想要过来吃早饭。”许知说：“当时太晚了，怕吵醒你，我就想着今天早点起来做。”

    周为香拿过围裙系上，语气嗔怪，“傻瓜，这当然要跟妈妈说呀，有什么怕吵不吵醒的，你快回去再睡会儿！”

    “不用，我不困了，昨晚睡得很早。”这么说着，许知让出了厨房里的位置给妈妈，问：“妈妈你呢？晚上睡得怎么样？还好吗？”

    “好啊。”周为香说：“树让人砍秃了，知了的家都让人抄了，我还能睡不好吗？”

    许知忍不住乐了。

    周为香洗过手，拿起菜刀。

    相比于许知显得生疏笨拙的刀工，她十分娴熟，将豇豆切断，几条一起用刀面轻拍对齐，片刻后，刀落在砧板上“嘚嘚嘚嘚”的声音清脆匀称，豆子切得又匀称又漂亮。

    许知站在一旁学习。

    周为香说：“窈窈怎么突然想来吃早饭？”

    许知不能说齐窈窈每天早上都在小区门口等着，那事情毕竟已经超出“补习”相关了，她只说：“可能被妈妈你的高超厨艺虏获了吧，她就是个小吃货。”

    周为香被女儿逗笑，“胡说，她那样的出身，什么好吃的没吃过啊。”

    许知微微一愣，问：“妈妈你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出身？”

    周为香没想到自己一时嘴快说错话，听到女儿质疑，心里一慌，走神后锋利的菜刀一下切破一小块食指，血流如注。

    周为香立刻放下菜刀，掐住了指关节。

    许知也被吓到，二话不说跑去拿药箱！

    齐窈窈比往常还早地抵达小区，让车子停在楼下，她自己兴冲冲地跑上楼。

    看了眼时间，才六点半。

    齐窈窈在门外站定，调整好呼吸后，抬手敲门，小声喊：“知知？”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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