‘萧观南’看到殷渊闪躲的神情,吊儿郎当的气质顿时一收，发出一声感叹的声音，探头探脑道：“看来这次问题很大啊。”

    话说了没几句他就注意到殷渊一直没有直视他,那双眼睛有些过于无神了。

    “嗯？你的眼睛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他俯身自然靠近殷渊,抬手轻抚殷渊的眼角,动作一触即离。

    他的神情由专注逐渐转向了然：“啊,你不是我的殷渊，是吗？”

    萧观南笑道,有些自得似的：“我就说，我怎么可能惹你生这么大的气呢。”

    就算知道这并不是真正的萧观南,但假象中这个人就那么站在那里，像曾经一样地同他说话，殷渊还是感到了一阵恍惚。

    “你来自未来吧。”萧观南歪了歪头,看着殷渊的眼睛里含着笑意,胸前的项链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的。

    他微微低垂着头,笑道：“这样的话那个人还真混蛋啊,你没打他一顿吗？居然在你眼睛受伤的时候留下你一个人。”

    他的语气很轻佻，像是在刻意逗人开心。

    殷渊不合时宜地有些心软，身体还在之前的紧绷状态,语气先软了下来：“别这么说。这次是我的错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是，很大一个过错。”

    这个萧观南还很稚嫩，还不会对他撒谎。他们之间错过太多,有很多问题殷渊没来得及问,后来也就没必要问出口，因为萧观南不会告诉他实话。

    而这个萧观南，还是那个他最熟悉的人，还不会对他撒谎,殷渊忍不住想要试探。

    他太想要寻求那个答案了。

    面对着萧观南，殷渊反倒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。他张了张嘴，有些晦涩地组织着语言：“如果是二选一的情况，我没有选择你，那种程度的过错呢？”

    “不可能，我们这关系……”萧观南不假思索道。而他话只开了头就看见殷渊认真的神色，声音逐渐降了下去。

    “好吧，原来是这么严重的事啊。”萧观南语气随意，好像根本没放在心上：“那你能不能从中获利？”

    “如果结果有利于你，那我的回答就是没关系。”他耸耸肩。

    殷渊根本没想到萧观南会这样回答，他磕磕绊绊道：“为什么？你为什么不生气？”

    “就算我们是朋友，你也没必要对我包容到这个程度！”他的语气甚至有些急切了。

    “问我为什么……”萧观南苦笑道，声音有些低：“你当初被我连累进这个游戏里，不也从来没怨恨过我吗？”

    “那怎么能一样，你又不是故意的！”殷渊皱眉道。

    萧观南闭了闭眼，心道，可是结果都是一样的。

    故意与否，根本就不重要。

    在游戏的每一天，他看见殷渊的时候，都会感到愧疚。

    所以只要殷渊能离开这里，怎样都无所谓。

    殷渊没听见萧观南回应，便又道：“我们只是朋友，

    你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。”

    萧观南扯了扯唇角，笑着看向殷渊：“我们只是朋友吗？”

    他在认真地等殷渊的回答。

    殷渊意识到了什么，停顿了好一会，而后才有些回避似的说道：“是，只是朋友。”

    “将来你还会有很多朋友，就和我一样。”

    “不，他们要比我和你的情义更重，也不会背叛你，永远会坚定地选择你。”

    现在的情况，出去的关键就在他和萧观南两人身上。

    他们之中注定只能活下来一个人。

    所以面对过去的萧观南，他只能说，他是对方的朋友，是对方所有友人之中最寻常的一个。

    所以之前他才会抹掉萧观南的记忆，就是希望死的那一个是他，而萧观南能毫无留恋地从这个鬼地方离开，再也不要想起他，去过本来应属于他的肆意人生。

    萧观南就算还记得游戏中的事情，在他记忆中，被他杀掉的也只是一个穷凶极恶的流浪者公会的成员，不会有愧疚，也不会有负担。

    殷渊不想萧观南被他的死被困住。萧观南这样的人，就应该自由地活着。

    这是殷渊为萧观南，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，选出的最好的一条路了。

    可是他没想到萧观南会在这个异变里恢复记忆，非要在出异变之前逼他做出抉择。

    萧观南的喉结动了动，他点点头，笑了一声：“好，你说是，那就是吧。”

    “只要是你说的，我都会信。”他道。

    萧观南微微歪头，跳过这个话题，打趣道：“看来我们未来连朋友都不是了。”

    他求饶似的撒娇道：“那你能不能看在我的份上，出去之后就去找他？”

    “我超害怕寂寞的，他应该也差不多，所以你们快点和好，行吗？

    殷渊顿了顿，低声‘嗯’了一句。

    萧观南挑了挑眉，没想到殷渊这么好说话，急忙又补了一堆条件：“那你以后也不准骗我，而且永·远都不能骗我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好。”殷渊迟疑片刻后说道。

    虽然这么说着，但他们两人心底都明白。

    殷渊做好了决定，就不可能再回头，也不会主动找他。只要最关键的矛盾没有解决，他们就不可能和好。

    即使萧观南并不知道未来到底发生了什么，但也不妨碍他猜到这一点。

    其实只要殷渊愿意回头，不管他们之间到底有多么巨大的分歧，他挣扎之后最后应该都会跟着殷渊走。

    或者说，就算不一起走，也不至于真的不原谅殷渊。

    因为说到底殷渊之所以会经历这么多痛苦，最初的源头都是他。

    是他把殷渊带进的这个游戏。

    殷渊几乎要忘了，这只是车站塑造的假象。

    过去太过美好，他几乎就快要陷进去了。

    他这么想着，只感到身前一阵风刮过，眼前的‘萧观南’直接被什么瞬间击飞，有什么密

    密麻麻的东西眨眼间攀满对方全身，原本的人倏忽间成了沙土。

    熟悉的香气传来。

    殷渊抬眼。

    是真正的萧观南。

    被车站的异变一打断，殷渊也差不多想通了。

    他知道萧观南为什么疯了一样，非要赶在出异变之后被消掉记忆前逼他做出抉择了。

    因为萧观南早就知道，真的让他选的话，他会站在游戏里所有活人那一边。

    萧观南何等聪明，怕是在列车上一开始恢复记忆的时候就明白了他的想法。

    他不愿意走殷渊给他挑好的路，所以他要逼殷渊在这里杀了他，不然他一出异变就会忘记所有，就会把殷渊当成仇人杀了，然后一无所知地幸福生活下去。

    那样也太过可悲了。

    所以他扬言要拖所有人下地狱，使用异能让列车被阴气侵蚀，就是为了让殷渊认为他无可救药，让殷渊能坦然地站在正义的一方。

    他就是为了逼殷渊能毫无负担地对他下手。

    他怕是那个时候就想好了要怎么走，把要做的事都列好了，给之后记忆倒退的他看。

    而那个时候正是他最恨殷渊的时候，不怕他做不出癫狂残忍的事。

    殷渊不知道的是，那个孩子萧观南也做好了处理。

    他那样对待对方，那孩子一定恨死他了，这样一来就算他真的死在了殷渊手里，这件事也不会成为对方和殷渊之间的隔阂。

    “不打了吗？”萧观南挑了挑眉，嘲讽道：“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冷漠的人，也有怀念过去的时候？”

    殷渊并不搭理他的嘲讽，抬眼看着萧观南，可惜看不清对方脸上到底是什么神情。

    他现在明白了一切，之前很多的不解也就想通了。

    他苦笑道：“萧观南，你老实告诉我。”

    “那个副本之后，你加入了流浪者公会，到底是真的恨我，恨所有游戏里的活人，还是就是你想出的，能让我心安理得杀你的方法？”

    他远不如萧观南聪明，上学时那会就是。

    他能想出来的办法，萧观南一定早就能想到的。

    “你未免也太自作多情了。”萧观南嗤笑道：“我只是恨你而已。”

    又是嘲讽。

    所以就是萧观南的计策。

    那自己这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。

    这么想来，他们两个的手段也真是拙劣，一个方法居然来来回回用了三次。

    “大哥因你而死，那么多人都因你而死，我怎么可能不恨你！”萧观南咬牙道。

    话是真的。

    现在说恨殷渊也是真的。

    但希望殷渊能活下去，也是真的。

    所以哪怕他现在那么恨殷渊，未来的自己留下纸条时，他虽然憋着一股气，但还是照着做了。

    他不希望游戏里的其他玩家能活着出去，但如果殷渊也能因此出去，就算他还恨殷渊，这件事他也愿意做的

    。

    他只是还生气，又不是不爱殷渊了。

    而‘爱’这种感情，他也是刚刚才意识到的。

    就在过去的他和殷渊聊天的时候，殷渊视力受损看不见，但他能看的清晰，那时候的他的眼神。

    他想起了那个叫‘殷流云’的，那个属于他和殷渊的那个孩子，之前的疑问终于得到了解答。

    原来是因为这样，他才会和殷渊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。

    原来在那么刻骨的恨之前，他们也是相爱过的。

    “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，你是知道我的异能的。最多三个小时之后，列车就会被阴气完全侵蚀，到时候谁都活不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还是恨这个游戏里所有的人，就算你死了，我也不可能用自己的血肉救他们出去的。”

    他顿了顿，重新提起了武器，笑道：“所以现在留给你的只有一条路了。”

    萧观南此刻并没有站在列车上，他脚下踩着的，是车站的地面。

    也就是说，列车开走之前殷渊就要做好决断。

    他们之间只剩下短短的几十分钟了。

    殷渊没想到萧观南会如此决绝，愣怔片刻后也下了车。

    萧观南来不及阻止，但也没有叙旧的意思，最后瞥了一眼列车上的时间，直接开打。

    为了这条路，死了那么多人，终归要有个决断。

    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时机了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另一边，鹿闻笙他们迟迟找不到苏濯蛾的下落。

    眼看车站已经到了，苏濯蛾的踪迹却一点没找到，只找到了一个个蛹状的东西，还在收缩着，让人头皮发麻。

    一扒开，里面居然都是活人，而且虽然都昏迷着，但明显都还有气儿。

    “是苏濯蛾储存的食物吗？”张臧疑惑道。

    鹿闻笙摇了摇头：“不可能，他没囤活食的习惯。如果是他的话，这些人应该都死了。”

    而不是被摆放在这，好像等着他们来救似的。

    最后一句，鹿闻笙并没有说出口。

    可如果不是苏濯蛾的话，这些蛹状的东西又解释不清。

    “是啊，会是谁呢？真想不通。”殷流云附和道。

    还能有谁，他爹呗。

    但是他爸之前明明就是一副大反派的样子，怎么居然还留了普通人的性命。

    殷流云本能地觉得有点古怪。

    弹幕吐槽道：

    【哥，不是我说，你演的真的很假】

    【没帅三秒又回去了，但是莫名地心安】

    【确实，之前太帅了我都有点子陌生了】

    【？就我看殷子耍帅有种熟人装X的亲切感吗？】

    殷流云没理弹幕，因为鹿闻笙突然扭头了。

    他不自然地吞咽了几下，好像在试图把涌到喉间的飞蛾吞咽下去一般。

    其实刚才的事情之后，那些飞蛾已经不往外扑了，大概是因为苏濯蛾也在龙神体内的缘故吧。

    只是他刚刚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多东西钻进肚子里，总有一种莫名的饱胀感。

    #谢邀，当爱豆这么多年，还是头一回吃这么饱。

    #如果可以，以后还是别这么饱了（）

    当着鹿闻笙的面，他正有些心虚呢，忽地看到弹幕正在发什么东西。

    【哥，我刚调大了一下车窗外面的背景，咱爸妈，不是，咱爸好像正在和殷爸打架呢！】

    【！救命，哥，不对劲真的不对劲，他俩怎么都下车了！】

    殷流云瞳孔地震。

    什么玩意儿？！

    不是，这还没到站吧？

    他两个爸怎么提前下车了？？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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