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危险的本能感知让晏止戈悍然轰碎了神殿,干脆以最快速度返回地面。

    大地开裂，信仰坠落，地底神殿迎来了从建立起第一缕光亮。

    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，岩石土层纷纷坠落,信教所地上地下竟然打通为一体。

    晏止戈的身影从烟尘未消的废墟里出现。

    在看清郁和光此刻重伤如血人的模样时,晏止戈震怒。

    “首席——”

    近距离接触起源让郁和光剧痛颤栗。

    但他死死抓住博士不肯放手,刚想要散成混沌逃离的博士立刻被他禁锢,勒紧在有力臂弯间。

    郁和光猛然低喝：“杀了博士,不必管我！”

    中庭内外,地上地下，所有人惊愕。

    宫商角怔愣。他突然意识到——郁和光早在混沌之前，就已经决定要将他自己当做牢笼困住博士，让【起源】从无形到有形。

    流动的混沌杀不死,刀斩不断流水。那人类形态的博士呢？

    同样意识到郁和光目的的博士倏地睁大眼,他不可置信：“你疯了！”

    感应到博士恐惧的巨兽排山倒海而来，疯狂冲击向废墟最中央。但它还不等靠近就已经被泰坦拦住去路。

    巢穴遵循起源的意志开始狂暴，混沌撕碎一切物理法则，不管不顾要从郁和光手里带走博士。

    可任由混沌如何撞击撕扯,郁和光屹然不动。

    他低笑向博士轻语,眼眸却隔着风暴直直看向晏止戈。

    “我不是告诉过你了，博士。”

    风送来他的声音。“我不是独身一人。”

    晏止戈瞳孔紧缩。

    他持刀的手骤然收紧，想要拒绝的本能在看清郁和光坚定的眸光时,忽然软化了。

    ——这是郁和光争取来的最佳时机。

    混沌与神力对冲形成的风暴撕扯着稀薄空气,AI撑开的幽蓝色保护罩在翻滚的黑暗中时隐时现，科技文明的烛火将被狂风吹熄。

    晏止戈已经迈开了脚步。

    “首席！”

    “不行——晏止戈你回来，郁队！”

    惊呼声中，晏止戈战靴蹬向石块借力向上,疾冲向废墟高处的郁和光。

    博士愤怒嘶吼，郁和光坚实有力的臂膀却是牢不可摧的禁锢。他越过博士安静看向晏止戈，燃烧的火光与黑灰吹拂过他的眉眼，那双琥珀色眼眸明亮带笑。

    长刀穿透试图阻拦的混沌，包裹在黑雾里的混沌物连一声惨叫都没有便灰飞烟灭。

    唐刀密文闪烁，嗡鸣有如神降。

    那是神明看到也会逃离的战场。

    “你是新物种的本源，你是改造下进化的基因序列，然后呢？”

    郁和光手中枪械抵住博士太阳穴，他在博士身后低笑：“如果截断你的力量源泉，剥离你的混沌属性，将你与拱卫你的巢穴隔离，只剩下你自己——那又会是怎样的局面？”

    “不可能！”博士下意识脱口而出，下一秒却忽然愣住。

    冷意蓦然爬上脊背，他浑身颤抖。

    没有不可能。

    ……郁和光并非向他提出假设，而是在向他陈述事实。

    ——在被引诱向此刻地步的同时，他已经失去了附属的混沌物，失去了巢穴，甚至失去混沌带给他的远超人类的力量。

    “……这是你早就算计好的？”

    博士试图冷静：“从什么时候开始？”

    郁和光但笑不语。

    低低笑声在受伤嘶哑的喉咙间回荡，那笑声越来越大，恣肆畅快。

    “博士，你总是这样自信吗？”他笑着问。

    将博士曾质疑他的话还给了对方。

    刀身折射雪亮光芒。

    已经没有更多时间留给博士去质问。

    他颤抖着抬头，重重挥刀向下的俊美青年气势磅礴，巍峨如山岳压顶而下。

    晏止戈裹挟着狂风与刀光，已至身前。

    唐刀横扫向前，呼啸的狂风翻滚嘶咆，霎时间，雷鸣电闪穿破黑暗天幕，荡涤开浓重黑雾。

    ——刀尖没入博士心脏。

    “噗呲！”“砰！”

    与血肉闷响声同时响起的，还有原物质枪的鸣响。

    刹那间，连空气都仿佛静止了。

    所有人下意识屏息，看向废墟上对峙的杀戮。

    晏止戈的刀没入博士身躯，继续向前未停，刀尖刺穿在郁和光身后。

    血液飞溅。

    而就在晏止戈的刀穿透博士的同时，郁和光一秒不差开枪，子弹穿透博士太阳穴。

    原物质枪湮灭博士的人类身躯，而唐刀压制力量，被震慑荡开的混沌无法及时修复博士的损伤。

    博士在颤抖，嘶吼，哀鸣，一切挣扎都无济于事。

    【起源】在迅速衰败，失去力量的衰弱摧枯拉朽般毁掉了他的一切。

    每一缕由混沌因子组成的肌肉，每一条奔流混沌的血管，让骸骨上绽放血与肉的法则——所有曾铸就博士新生的力量，全都在脱离，舍弃他而去。

    “不——不！！！！”

    博士目眦欲裂，他本能伸手抓向空气中飘飞的身躯碎片。

    郁和光忽然俯身，在博士身侧轻声低语。

    博士倏地睁大了眼，不可置信的看向郁和光。

    郁和光沉静微笑，咧开唇角时仿佛在嘲笑博士的徒劳无功。

    博士怔怔看着眼前的年轻人。

    那双眼睛里，支撑数百年之久的亮光，忽然间黯淡熄灭了。

    “哗啦——！”

    从脚开始迅速蔓延向上，失去力量支撑的身躯轰然坍塌，骸骨支离，跌落满地。

    翻滚的黑雾像被按下暂停键，下一刻忽然像退潮的潮水，迅速向四周撤退试图逃离。

    就连被阻拦在外的巨兽也在失去拱卫目标后，迷茫站在原地，

    随即遵循本能转身欲逃。却被反应过来的泰坦立刻追上。

    失去【起源】的混沌犹如一盘散沙()，黑雾争先恐后向四面奔逃?()_[()]?『来[].看最新章节.完整章节』()，战意全无。

    高高浮空的机械体人形抬手，炮.击枪.响立刻混杂成一片震耳欲聋的混响，黑暗中子弹的火光连绵成一条越发明亮的光带，开始反向扑噬黑雾，绞杀混沌。

    枪声与亮光连绵不绝。

    废墟上，郁和光缓缓垂首，看向自己胸膛前的唐刀。

    他晃了晃，仰面脱力倒下地面。

    晏止戈瞳孔一缩，立刻跨步向前长臂捞向他。

    他松了唐刀，将郁和光抱了满怀。

    “锵！”金属坠地声清脆。

    晏止戈揽住郁和光腰身，坚实臂膀牢牢护着他。

    郁和光从混沌冲击的空白中回神，就看到占据视野的俊美面孔。

    熟悉，且安心。

    “晏止戈。”

    他挑眉，笑着喊出对方的名字：“做得很好，首席阁下。”

    “不好。”

    晏止戈冷呵，他垂眸看向郁和光腰侧——就在不久前，他亲手握着唐刀挥向他。

    唐刀穿透血肉的触感，直到此刻依旧令他手掌颤抖，几乎握不住刀。

    “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？郁和光，以你自己为标靶，你不要命……”

    “可是，你不是在吗？首席阁下。”

    晏止戈倏地一怔。

    郁和光勾唇扬起笑容：“我知道你会来，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。这个理由足够了。”

    “况且……”

    郁和光费力抬起手摸索向自己腰侧，摸到一片湿漉漉温热的血迹。

    他顺着血迹，握住了晏止戈抱着自己的手掌。

    “你没有让我死亡。不是吗？”

    穿透博士人类身躯的唐刀继续向前，却没有刺穿郁和光的胸膛，刀锋在中途硬生生偏离，擦着郁和光身侧而去。

    只划破了他的衣角。

    而晏止戈自己持刀的手掌，却被反震的刀锋所伤，血液沿着割开到深可见骨的刀伤汩汩流淌。

    黏腻鲜血间，郁和光主动握住了晏止戈的手掌。

    “你的伤需要处理，晏首席。”

    晏止戈修长手指勾动，他迟疑一秒，轻轻，轻轻收拢手指，反握住郁和光的手。

    “嗯，我知道。”

    “郁队！”

    一片张扬红色从余光里略过。

    郁和光眼眸间泛起笑意：“他们来找我们了，首席。”

    他低头看向晏止戈的伤，调笑道：“你的伤要是不尽快处理，他们怕是要误会我要趁机除掉文学系首席了。”

    晏止戈漫不经心垂眸：“你会吗？”

    郁和光挑了挑眉。

    他没有回答晏止戈的问题，而是松开手，反手搭在晏止戈的肩膀上借力撑起身。

    从温暖坚实的怀抱中脱离，夜风吹刮鼓起散开的衬

    ()    衫，郁和光冷得下意识抖了抖。

    “郁队！()”

    维克多已经跨过乱石砖瓦冲到郁和光面前：“你怎么样？◇()◇『来[]$看最新章节$完整章节』()”

    “小芳，应急医疗箱——”

    “等等，不着急。”

    郁和光沾染鲜血的漂亮手掌重新握住原物质枪，上膛，瞄准，一气呵成。

    ——“砰砰砰！”

    所有子弹倾泻向博士的尸骸。

    宛如坠落的银河瀑布，火光燃烧每一寸被撕扯散落的血肉混沌。

    赶来的众人屏息。

    他们看到郁和光站在废墟最高点，倒映的火光点亮了他的眼瞳，他握枪向下，博士在他脚边燃烧成闪耀的光芒。

    而晏止戈反手握住唐刀站在郁和光身侧，神殿在他脚下挣扎着闪烁微光，最后湮灭得悄无声息。

    曾经属于太阳神的一切，如今只剩晏止戈脚下踩踏的废墟与尘埃。

    极夜纪遗留的信仰，在人类的刀锋之上，余烬将熄。

    “……你在复仇？”

    良久，宫商角最先从震撼中找回声音。

    “不，怎么会？”

    郁和光讶然挑了挑眉，他笑眯眯抬眸：“我是那么记仇的人吗？”

    “这只是——”

    他向后仰了仰头，居高临下看向混沌的眸光冷酷：“防止复活的必要手段。”

    宫商角：……嗯，博士看起来已经连一根头发丝都别想复活了。

    #完全是一堆灰了啊！#

    #你的敌人都烧成灰了你还不准备放过他吗！#

    郁和光笑眯眯偏头：“嗯哼？”

    “……非常合理。”

    宫商角冷静推了推眼镜：“没有疑问。”

    郁和光满意点头。

    他正转身准备离开废墟，又被晏止戈拉住手腕。

    “你。”

    晏止戈皱了皱眉，在郁和光奇怪看过来的目光中，他沉思着开口：“我看到在你开枪之前，你对博士说了什么。”

    那是经历过末日降临，亲眼看着人类被死亡残酷收割，又撑过三百年时光甚至建立起庞大势力的存在。

    晏止戈不知道郁和光对博士说了什么，以致于博士在那一瞬间面色灰败。

    “一些来自新地球的好消息。”

    郁和光无辜摊手：“我告诉他，他在大沙基因所毁掉的基因库，已经被新地球捡垃圾带走了。”

    “并且，成功修复。”

    郁和光唇角绽开笑意：“博士毁掉基因库是为了向古柯尔教授报复，古柯尔毁掉了他的实验，他就毁掉古柯尔最珍惜守护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“但现在。”

    他眨眨眼，语调轻快：“博士的复仇失败了呢。”

    只有身躯的死亡怎么算？

    要让理想者看到理想湮灭，信仰者看到信仰崩塌。

    博士所执着的一切，都被摧毁在他眼前。

    比向敌人复仇

    ()    更快乐的事是什么？

    ——当然是，让敌人的复仇失败，自己的成功。

    郁和光忍不住笑出声。

    宫商角面色木然，默默后退半步。

    他余光瞥向晏止戈：不记仇，啊哈？

    晏队，你有什么得罪过郁和光的事吗？

    晏止戈：当然没有！

    但他忽然想到了什么，身躯猛地一僵。

    宫商角：……没关系，你放心去，我会负责把你的骨灰洒向宇宙。

    以后每一次乘星舰就能指着窗外说，看，晏队在飞。

    晏止戈：“…………”

    [郁队！！！！]

    小机器人从远处疾驰而来，大惊失色：[你受伤了！]

    郁和光形容狼狈，身上血迹斑斑，混杂着早已花掉的血字更显得狰狞可怖。

    他顿了下，却偏头看向晏止戈：“那不是我的血。”

    “晏首席。”

    郁和光向晏止戈伸出手：“合作愉快？”

    晏止戈怔了怔，也伸出手想要握住郁和光的手掌。

    却“啪！”地一声被拍开。

    郁和光眼神古怪：“你在干什么？”

    晏止戈：“？”

    “我是想带你去包扎，你在想什么？”

    郁和光眯了眯眼眸，目光忽然审视起来。

    晏止戈脊背紧绷，立刻主动反手握住郁和光手腕，大跨步向前。

    “我也是这么想的。”他果断，“走！”

    晏止戈与郁和光谁的伤也不比谁的轻，两人搭肩环腰，互相搀扶着走下废墟。

    两道身影在漆黑天幕下彼此倚靠，并肩而立。

    咔嚓……尸骸在他们脚下悄然破碎成齑粉。

    混沌的黑雾荡开在他们脚边，信教所已经因信仰的破碎而倒塌，混沌也随着博士的死亡而消散。

    郁和光抬眸看向四周，视线扫过，混沌物顿时惊慌逃开。

    “晏首席。”

    郁和光笑着歪了歪头：“如果你不是文学系的首席，我真的很想邀请你加入我的小队。你是我见过最好的。”

    文学系。

    晏止戈缓缓睁大眼眸。

    郁和光轻叹：“真想抢过来啊……”

    “那你可以试试。”

    晏止戈勾唇，笑了：“说不定，我很好抢。”

    郁和光：“？？？”

    他试图冷静思考。

    敌对院系好像在邀请他炸掉文学院……这是真实的吗？这么快乐？

    “先包扎你的伤。”

    郁和光艰难把思维从做计划炸掉文学院的愉快里拔出来，他惋惜的暂时将计划扔到一边，握住晏止戈手腕。

    “再不让医师帮你处理，你要先血流尽而死了。”

    “能请你帮我包扎吗？”

    在郁和光疑惑看来的目光中，晏止戈蹙眉担忧：“溯游医师，你知道的。”

    #柔弱，无助，可怜#

    #大雨里湿漉漉的小动物#

    晏止戈叹息：“小吉大概会把我做成木乃伊。”

    郁和光默默回忆了一下吉什图，再转头，就看到摇摇欲坠倒向他的晏止戈。

    “！！！”

    “晏首席？晏止戈！”！

    </div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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